電影《家族的色彩》

PLAY 電影



  如果說是枝裕和的《小偷家族》用怪異的家庭反思著「多元成家」,吉田康弘的《家族的色彩》則是用溫情同樣說著「成家」不一定依靠血緣。(以下劇透有雷)

  故事從喪夫的小晶,帶著老公留下來的10歲兒子駿也,抱著先生的骨灰罈,從東京回到南九州鹿兒島北方的阿久根找親生爺爺奧薗節夫,同時也告知他兒子的死訊,並且希望能留下來在當地生活。

  小晶,為了謀生,也是為了駿也這個火車迷,決心成為連結鹿兒島與熊本的肥薩橙鐵道的列車司機,這同時也是擔任列車長爺爺的工作。相較於駿也,小晶自己也不過是25歲的女孩,但為了當駿也的「媽媽」,可是充滿決心和勇氣,通過訓練與考試,成為實習駕駛員。

  故事,就在新生活展開的同時,穿插眾人的回憶,爸爸還在世時,除了教他打棒球、做咖哩飯給他吃,駿也這個鐵道迷,其實是傳承自爸爸的,常跟著小晶一家三口,就常常在東京繁忙的鐵道交會處上方的天橋,看著列車解鄉愁;也在父親的房間和童年的照片裡,看見父親就如同自己一樣,曾是如何祟拜父親,只是後來選擇當了插畫家。然後駿也曾未看過爺爺是有故事的,十年前,生下駿也的同時,親生母親也不幸離世,在告別式上,駿也的外婆跟駿也父親搶著他,就在一句外婆原來跟爺爺說好要讓外婆照顧駿也一事,撕裂爺爺跟父親的感情,父親開始獨自一人照顧他的生活。

  雖然靠著意志力通過考試成為實習駕駛的小晶,卻開始經歷重重考驗,畢竟剛喪夫的她,其實也在一個哀傷的歷程中,除了想念因為製作咖哩飯所需的紅蘿蔔意外結識駿也的爸爸,更在在一次撞死母鹿(或是父鹿)的駕駛意外中,讓她想起老公意外走之前,她們是何等甜蜜,老公緊急送醫後,她趕去探望,還在老公設計過世的玩笑中被嚇了一大跳,後來還親密的跟老公一同擠在病床上,沒想到,就在老公要她安心回家睡覺的半夜,就接到醫院傳來老公突然過世的死訊。除了工作上的,在「母職」的部份,也因為駿也轉學生的身份,開始面對學校男同學的抓弄,一次意外搶奪鉛筆盒上父親送的火車紀念品,弄傷了惡作劇他的男同學眼睛,結果對方的母親,竟然惡狠狠的當著駿也面前,質疑小晶這麼年輕有資格當媽媽嗎?甚至在不斷追問駿也的爸爸在哪?因為委屈堅不認錯的駿也,也因為小晶不了解他們衝突的過程,只要駿也道歉,甚至也只能吞下對方母親無禮的嘲諷,駿也封閉了他的心,也斷了他一向跟小晶非常要好的情誼,不願意小晶在校方舉辦的半成年禮(十歲)到來,最後甚至因為聽到駿也在半成年禮上朗讀寫懷念父親的文章,甚至捏造了他跟父親無法實現的鐵道環島夢,引發兩人衝突的高潮,駿也在情緒激動下,一時說出讓他後悔的話:「他多希望走的人不是爸爸,而是小晶。」明明他們先前感情好到,當小晶要到北方的博多受訓時,他還擔心小晶會不會就走了不回來。

  爺爺的角色,其實相當微妙,他並不多話,他的悲傷也不外顯,但在做咖哩飯給孫子吃的同時,可以感覺那每一口都是思念。當小晶迷惘著自己是否合格當駕駛,是否當媽媽時,他沒有責備,也很少說出鼓勵的話,他只是要她想清楚,同時也告訴她一句很經典的話:「即使很不好的父母親,也會生出很好的孩子。」彷彿懊惱著自己當年沒有詢問孩子意見,而要把孫子給對方造成的結,也後悔這十年來,沒有跟兒子有主動的連結。他原本想要退休的,但看著小晶為了駿也去當駕駛,他突然悟到能載著心愛的人是幸福的,也改變他原先的生涯。

  我很喜歡這部片,沒有直接回答很多問題,但可以從許多回憶和相處的細微處,看見情感的連結。即使小晶跟駿也沒有血緣,都不失她想好好照顧他的心,而原因就在跟他同樣25歲的駿也老師身上揭曉,駿也老師有著一段不為人知的第三者戀情,甚至懷了對方的孩子,小晶在老師本來打算拿掉小孩時,勾起自己流產的回憶,原來她是如何想要成為一個母親,卻沒有那樣的因緣。而老師的未婚懷孕,也在調解駿也衝突時,被惡作劇卻被打傷眼睛孩子的母親,也給惡狠狠的質問一番。那一刻,所有非異性戀一對一婚姻想像的「異類」,通通承載著污名,包括孩子!

  包括後續學校安排孩子寫作文,感謝父母,還有邀父母參與半成年禮的設計,都讓我看了我相當哀傷,我們的社會、學校,是如何在傷害,那些非典型的家庭以及他們的孩子,而無視他們的情感與愛。當對方母親質問駿也不肯道歉、沒有家教的同時,反而讓我們看見什麼才是真正的惡。

  是枝裕和也曾在電影《奇蹟》拍過南九州(鹿兒島)的鐵道風情。但這片,小晶女性的身份,也反映出對火車駕駛員性別歧視的現象。我很動容小晶在親情、工作所做的努力與堅決;然後更讓我動容的是,最後小晶在衝突後仍回到駿也身邊,而駿也對小晶說,「我只要你以你的樣子在我身邊就好」。愛,不是做好一種「角色」,而是一種情感表達,是在關係撕裂後能夠消化涵容,繼續走下去的實踐。

  所謂「多元成家」並不是要顛覆傳統血緣家庭的組成,而是提醒著我們,是如何在「愛」身邊的人。




留言

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

[聯合報鳴人堂稿 ] #MeToo運動省思:避談「情慾」,情感教育永遠缺了一塊

關於DvT連載